哲学与人生04: 神话与悲剧（二） 悲剧的作用 为什么17世纪科学革命出现在西方

创世神话 与 文化超人

一些最原始、最典型的神话故事，其中第一个是关于创世的。创世指的是世界的创造，从混沌进入秩序的过程。我们称之为宇宙，也叫做cosmos，意味着秩序和有序。这种秩序在空间上可以分为前后左右上下四个方向，在时间上也可以持续存在。

中国人对宇宙的描述非常有意味，他们把上下四方称为宇，古往今来称之为宙，宇宙就是时间和空间的总体。而英文中的宇宙就是我们刚才提到的cosmos，从chaos变成cosmos，意味着混沌变得有秩序了。

所以当讲述创世神话时，我们讲的是一个神如何创造世界的故事，而创造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创造人类。如果只创造了世界而没有人类存在，那这个世界是否存在就变得无关紧要了，因为人类才是能够思考和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他们会问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以及如何去理解它。所以人类的出现才赋予了宇宙万物存在的意义，而存在本身并没有意义的问题，它只是流转生灭，没有了就没有了。所以如果地球上没有人类存在，时间就会像千古如一日，几千几万年几亿年就跟一天一样，没有差别。

但是人类的出现让每个人都可能做出抉择，去实现某种理想。所以人类出现之后，灾难问题就随之出现了，这是世界性的灾难，因为人类会用理性去思考，怎样让人生活得更安全更舒适，就会改造自然界的规律。当人类改变自然环境时，自然环境受到迫害就会引起反抗，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古代的洪水。很多神话都描绘了洪水灭世的故事，因为这是自然界生态受到破坏的结果，人类的力量越来越大，改变了自然生态，最后自然界会反抗，从而引发了人间的大灾难。面对这种灾难，就需要有救世主来拯救人类。

救世主的概念并不只存在于犹太人的文化中，其他民族也有类似的概念，他们带来希望，给人类带来救赎。比如普罗米修斯在希腊神话中就是一个重要的救世主，他将天上的火种带给人类，拯救了我们。在犹太人的圣经中，救世主的概念也被多位先知预言，将来会有弥赛亚来拯救民族，而后来的基督宗教的创始人耶稣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另外一个类型的神话是文化超人，我们的皇帝在中国历史的某个时期扮演着这个角色

希腊悲剧

希腊神话和悲剧是相互关联的，它们相继发展。当我们提到悲剧时，通常会想到主要角色，比如帝王将相。如果我们描述一个农夫或者牧羊人发生了不幸，大家可能不会太在意，觉得与自己无关。但是，如果一个帝王将相遭遇不幸，就会影响到群体，甚至整个国家。因此，帝王将相的遭遇被放大来理解，形成了我们所知道的某种特定类型的悲剧。

那么，希腊悲剧有什么特点呢？希腊悲剧在所有文学类型中独树一帜。悲剧一词本来是Tragos，与山羊有关。为什么呢？我们之前讲过酒神迪奥尼索斯，他住在葡萄园里。在葡萄园里很多山羊出没。所以最早的酒神祭典就是带着山羊面具，并发出类似山羊的声音。因此，最早被称为山羊剧。最初，只有一个人出来演绎一段，大家在特定的节庆中观看。后来，发展为一个人作为领队和另一个人对话，两个人开始交谈，讲述一些简单的事实。之后，发展成为三个人，人数越来越多。最后，演出了完整的剧本，讲述了一个事件的发生、如何发生以及最终结果和影响。

希腊三大悲剧家

埃斯库罗斯、索佛克里斯和欧里庇得斯是希腊三大悲剧家，他们的作品在文学史上很有名。其中，埃斯库罗斯写了著名的普罗米修斯三部曲，讲述了普罗米修斯为人类偷取天上的火种，从而得罪了天神，被绑在高加索山上的故事。他的肝脏被老鹰吃掉，但第二天又长出来，成为老鹰的早餐，这象征着活着就一定有痛苦。埃斯库罗斯的作品告诉我们这个道理。

普罗米修斯最后得到了解放，有一位神愿意放弃自己的神性，从而让普罗米修斯摆脱悲惨的境地。所以埃斯库罗斯是希腊的第一位悲剧家。他的死亡也充满戏剧性，有人预言他将被压死，结果他在预言的那一天出门，却在旷野被一只老鹰抓住一只乌龟，结果因为乌龟太重，最终被炸死了。这场死亡非常传奇，这段故事是蒙田写的，他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法国作家。

蒙田是法国的天才作家，他的作品《水笔》吸收了希腊时代、中世纪时代和罗马阶段一些重要作家的智慧，用散文的方式写下了当时的有趣事情。他开创了法国精神文明的传统，因此法国人喜欢浪漫情调，他们的哲学家也擅长写散文和戏剧。从博格森到卡密尔再到沙特，这些法国籍的诺贝尔奖得主都是散文和戏剧的高手。

好的，我会帮你将这段文章连接起来，并加入适当的标点符号。请稍等片刻。

那么，第二位索夫克里斯是我们最熟悉的。他说过一句话：“宇宙万物之中没有比人的存在更值得惊讶的。” 这句话说得好。所以我听了这句话之后，我就不再对世界有太多好奇心。

很多人常常说：“你看，黄山多美，九寨沟多美，美国的大峡谷如何，世界七大奇景一定要看，不看的话这个是终身遗憾。” 这种心态其实这种想法不见得正确。就好像很多大陆朋友来台湾一样，不来台湾终身遗憾，来台湾遗憾终身。你真的看了之后就永远是四个字：“不过而已”。

再怎么好的风景，不过而已。你问住在那个地方的人问他说：“你真幸运啊，住在黄山旁边。” 说实在，他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从小就看到有什么特别呢，对不对？所以人都是差距，就是所谓距离带来美感嘛。

还有第二句话好说吗？“你真的有审美的眼光，任何地方都是美的；你没有审美的眼光，你去看只是说：‘呀，如何如何。’” 其实最神秘的奇妙的就是人类自己。你如果稍微研究一下自己的内心的转变，研究一下周围的人的情绪的反应，就知道这个话。所以Sofa Claes能说这样的话，代表见解不凡。他的代表作最有名的就是伊底帕斯王，这个故事天下人都知道一些。

俄狄浦斯王

我大概叙述一下。一个城邦，希腊都是城邦，叫做提比斯。国王跟王后生一个儿子，当然大宴兵客里面有人专门算命的，就说这个儿子麻烦了，会侍父娶母，会杀爸爸，会娶妈妈。人活在事业上最可怕的罪就是这句话，你还能想像比这个四个字更可怕的罪恶吗？

国王立刻就是大为震怒，就派一个仆人把这个婴儿，这真是孽子不孝子，抓去杀掉。这个小孩子刚刚生出来满月，多可爱，怎么看怎么可爱。这仆人带到山上去下不了手，碰到另外一个人也是一个另外一个城邦国王的仆人叫做柯林特城邦。仆人正好来说千万别杀，我们柯林特城的国王跟王后一直生不出儿子，你再给我算了。仆人想说这也对，就在这个婴儿他的脚后跟割一刀，把他衣服都沾满了血，然后回去说你看，已经把他杀了。

为什么叫做伊底帕斯？伊底帕斯在希腊文就是脚后跟肿起来就是伊底帕斯，因为他脚后跟被他割了一刀。好，那这个仆人抱回去，国王跟王后很高兴，有一个儿子了。好，儿子长大，这种戏剧里面的主要的角色都是高大英俊，要不然不能当男主角了。长到20岁的时候有人会看相，一看他想说你这个人长相很奇特，将来会是父娶母。他想我绝不做这种事，立刻逃离柯林特城。

往哪里走？往提比斯城走。他以为柯林特城的王跟王后是他的父母，他在快接近的时候碰到三叉路口，一个中年男子驾个马车急驶而来，挥鞭要把他赶走。那伊利帕斯也不客气，你这么不礼貌挥鞭下来，就把鞭子拉下来，把那个中年男人给拽下来，一拳打回去就把他打死了。那仆人一看，主人被打死了，立刻逃回去了。

逃回去了说：「我们的主人在路上被一个陌生人打死了。」全场哀悼。为什么国王要跑出去，乔装、义容、打扮、逃出去呢？因为提比斯城发生大的灾难，一个怪物盘踞在城前山丘上，这个怪物叫做斯芬克斯。

这一段大家就很熟悉了。斯芬克斯，人面狮身，老鹰的翅膀，站在山丘上。经过的人一定要回答我的问题，答不出来，我就把你杀掉；答出来，我斯芬克斯自己死掉。这是零和游戏，没有人答得出来。

他的问题很简单，我们今天都知道：有什么动物早上四只脚，中午两只脚，晚上三只脚。现在大家都知道答案了，但当时没有人知道怎么猜不出来，怎么会有动物从早到晚脚不一样多呢。

所以国王一看，全城被围住，就从别的地方设法逃出去找救兵，在路上被陌生男子打死。于是全城哀悼之后，大家就决议，谁能解决斯芬克斯的谜语，把他给搞定，就让他当国王，王后就嫁给他。

好，伊利帕斯来到了城门前，斯芬克斯说：“且慢，陌生人，回答我的问题。” 伊利帕斯说：“你说吧。” 说了问题之后，伊利帕斯，他生下来就是要回答这个问题了。他的答案就是人，人小的时候地上爬不是四只脚吗，长大之后两只脚走路，老的时候撑拐杖不是三只脚吗。标准答案。

斯芬克斯立刻跳下来自杀死掉，全城解围。然后伊利帕斯就当了国王，娶了王后，还生了两男两女。这天大的事情发生了，他真的是勤政爱民，是一个好的国王，是一个正人君子，也不是故意要做什么坏事的。

后面隔了几年，城里发生严重的瘟疫。在那个时代一发生这种病，就要问原因在哪里。他不去问这个细菌怎么来的，他问是谁造成的罪过。最后答案是谁杀了前任国王，谁就是罪魁祸首。

这时候就有人想起来，前任国王不是生个儿子，他会杀爸爸娶妈妈吗？所以前任国王如果死，应该是被他自己的儿子杀了。然后就把那个以前的仆人找回来，说你以前不是说这儿子已经死了吗。他只好说出事实，说到把脚割伤太一段。

伊利帕斯王吓一跳，我从小脚后跟就有一个疤，不知道怎么来的。原来就是他。真相揭发之后，伊利帕斯也受不了，刺瞎自己双眼，我不要看这个世界，因为你看到别人就会想到自己的情况，多么不堪。他就自己流浪天涯，然后他的王后也就是他的母亲自杀。

像这样的悲剧在上演的时候，是露天的剧场，5000多人可以坐著看。底下演员演这一段，各位可以想一下，所有的观众都希望不要发生，千万不要如何如何。悲剧的主角是命运，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们人喜不喜欢是你们的事，该怎么演就怎么演。这实在是很特别的情况。

悲剧对人性的影响

我们中国人如果演一出戏剧有这么悲惨的情况，观众一定写信给导播，千万不要发生，一定要请你改变剧本。如果导播一看，这观众收视率很重要，他就从善如流。所以中国社会没有悲剧，他只有喜剧、历史剧或是闹剧。一般来说最多的是道德剧，就是看完毕之后叫你说：“心善有善报，畏有恶报”，就叫道德剧，因为他里面演的那个坏人死掉了，所以看了之后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然后呢，你依然顾我，你欣赏所有的东西，他没有进入到你内心的世界，你不会反思自己生命的情况，你只是当作一个欣赏一下，别人这样，别人这样，你忘了自己也是人。希腊悲剧不一样，希腊悲剧让你看完毕之后产生什么？怜悯与恐惧的感受，这是亚里斯多德所做的诠释。

怜悯什么意思？同情别人。伊利帕斯不是坏人，他也没有从来没有故意做坏事，但是他敌不过命运的摆布，就这样一步步走上命运给他安排的道路，好可怜。第二是恐惧，为什么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也可能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所以你感到害怕，所以命运是不可预测的。

到罗马时代怎么讲命运女神？一句话就够了，就是命运女神就是，他没有什么事不敢做的。你活在世界上，你说命运女神不敢做什么吗？他没有不敢做的，百无禁忌，要你活就活，要你死就死，让你发财，让你如何，让你倒楣，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有时候给你好处，后面恐怕就是灾难，你受得起这种好处吗？

最近看到很多人，什么8块钱买个茶叶蛋，种1000万，这个要小心，这恐怕是命运女神跟你开玩笑。在美国很多人中乐透，他们经过研究，反正中乐透一下种了几千万、几亿、几十个亿的人，7年之后打回原形。注意，这是专家的研究，7年之后打回原形，为什么？你钱多了之后，所有人都来了，亲戚朋友在山里面都跑来，大家都祝福你，然后你开始过奢侈的生活。

有一次我看一个报导，一个老人家很伤心，他就是种了乐透，他的孙女才14岁自杀了，吸毒过量的，如何如何，他就说一句话：“我没有中乐透，我的孙女还有好好的活著。” 种了乐透之后，吃喝玩乐，所有的坏朋友都来了，坏习惯都养成了，到最后生命结束了。

所以命运女神提醒我们，不要以为天上飞来的横财好处是一个祝福，千万不要。台湾还好有一个习惯，很多人种了这个大奖之后，乐透之类的奖都会捐十分之一去行善，这好像是一种不成文的这个善的行为，我觉得很值得推广，要捐给很多慈善机构，这都是每一个人知道说：“我没有那个福气，消化这么好的这个命运，那我就跟别人分享。”

所以希腊人就经过戏剧的熏陶，对于怜悯跟恐惧，使得他们能够敞开心胸，重新洗练内心的情感，恢复自己纯真的面貌。

不要白费力气在琐碎的小事上面

人活在世界上很难完全纯真，年纪越大越世故，越老练。不要说现在，七八十年前还在这个，我们叫做五四运动前后，罗家伦先生写《新人生观》里面有一段，看一遍终身不忘。他说你家里遭小偷要记得，千万不要喊小偷来了，一定要喊失火了。你喊失火了，左邻右舍全部来帮忙救火，结果是帮你抓小偷。你喊小偷来了，左邻右舍就把门锁紧，千万不要偷我家，人跟人之间本来就大难来时各自逃，夫妻尚且如此，何况是一般人呢。

我们平常看到别人的灾难，只觉得说他运气不好，他恐怕有什么业还没有报应这些。你没想到别人发生的是也可能在我身上发生，所以这种悲剧让你的生命产生一种共同体的感受。所以我们都是人，都同样面对命运的这个挑战，命运太伟大了，因为你有伟大的敌人，使你也变得伟大。

再说一次，这句话是很重要的话，很有意义的话。一个人有伟大的敌人，他才能成为伟大的人。如果你没有伟大的敌人，或者你的敌人都是很渺小的人物，代表你也是渺小的人物。所以我从来不跟渺小的人物计较，我前两天坐计程车，下车的时候呢，司机找我钱的时候多找我100块，我马上说多100块还给你，他有点惊讶。

换一般人的话，这个100块司机大概也不在乎吧，那算是这个，我省一点钱吧。这种小便宜我们根本毫无兴趣，马上还给你。然后呢，很多小事情跟别人要起纠纷的时候，根本不吵架，我跟你吵什么，我们这种人是跟你吵架的吗？有的时候我又坐计程车了，上车之后吓一跳，那个司机喝得醉醺醺的，都酒味都闻到了。

我看到他这样子我就脸上有点惊讶，他说你看什么看，要不要下来打架。我才不跟你打架呢，我说没事没事，我说你赶快开，我干嘛接受挑衅，你要跟我打架，你有那个资格跟我打架吗？好，下车真的打架，我把他打赢了，报告怎么登，台大副某某教授打赢了计程车司机。

这很丢脸的事情，万一我打输了，台大副某教授被司机打一顿，这个来看，根本没事。你爱喝酒，你爱怎么样，恶人自有，恶人治。你下一个站到黑道老大，我看你怎么活。你站到我，你跟我这么要怎么样怎么样，我才不跟你吵架。我要讲话都要别人付钱的，我绝不多说一句话的。这样的话这样听起来很现实，我只是用钱代表什么，某种价值对自己的珍惜，不要白费力气，绝对不要白费力气在琐碎的小事上面。

同学们，有的住在宿舍里面。一点点发生的事情，像我们小学的时候坐旁边画一条白线，那都是基本上典型的幼稚表现。大人要有大量，你接受了大学教育，你就是大人。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要计较，对一般人来说，你根本让他什么时候该出现。等我一个伟大的敌人出现的时候呢，我再出来。据说蒋介石过世的时候，有一个人非常难过，叫做毛泽东。他自己说他一辈子呢，这个是最主要的敌人就是蒋介石，但他比他早死。忽然觉得活得没意思，这倒满生动的。你把其他人当部下嘛，他不是对手。对手一定要某方面势均力敌的。希腊人就是这样子，把命运当对手。你想想看，希腊人的心胸多么样的伟大，结果呢，造成了什么后果，使得希腊人由于悲剧的影响而慢慢调节自己的心态，把命运的规律没有人可以改变的，转变成为自然界的规律。

为什么17世纪科学革命出现在西方

所以西方一位哲学家叫做Whitehead，他是罗素的老师。Whitehead写了一本书，叫做《科学与现代世界》。里面特别提到说西方人之所以能够科学发展得那么好，领先全世界，是因为他们有科学心态。科学心态比什么都重要。什么叫科学心态呢？就是四个字，实事求是。那为什么他们会实事求是而别的民族不会呢？它有三个元素。

第一个是希腊悲剧。希腊悲剧的命运完全不依人意为转移。你多么希望今天下雨，它不下雨，你不需要生气或高兴。你再怎么样希望自然界如何如何，它有规律在那边，规律是不能改变的。所以说命运的这个绝对的要求转变成为自然界的固定的规律。所以它后面才会有什么，科学心态嘛。

第二个是罗马的法律。因为罗马的法律是一种研议法。规定基本原则之后呢，就像一张网一样，把整个原则确定之后，具体的细节全部掌握在里面。所以到西方现在罗马法的影响还是很深的。

第三个是对上帝的信仰。这个点最让人费解。你说你这个科学精神怎么跟上帝有关呢？因为中世纪信仰的这个天主教，我一直强调你讲宗教一定要讲清楚。中世纪没有基督教，中文翻译的基督教是新教，公元1517年才出现的，那已经不是中世纪了。所以中世纪对神的信仰是什么？就是神会掌握一切，一切都在神的掌握之中。耶稣怎么说？一根头发掉在地上都要得到神的准许，一根麻雀掉在地上也都要得到神的准许，代表什么？代表宇宙是一张大的一个完整的系统。所以后面科学家就说类似的话，就是自然界不跳跃，自然界没有哪个地方是真空，它都是连续性的发展。现在后面就演变出来蝴蝶效应，这些相关的东西，只靠信仰。所以希腊的悲剧，罗马的法律，中世纪的信仰，造就西方近代人他有科学心态，所以才能够在第17世纪出现科学革命，而别的民族大部分还是需要古代的一些神话故事幻想，充满一种历史的情感，个人的主观的愿望，一辈子都脚不着地的。

中国人到现在也是缺乏科学心态

我们中国人到现在也是缺乏科学心态。大家都希望说很多事情，这个能够有一些例外。法理不外，人情。讲各种这个是是而非的东西，就是对于这个心态上还是有一种侥幸心理。不能分清楚什么叫做事实，什么叫做你个人的情绪。愿望是你个人的，事实是可观的。我们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很喜欢混在一起。

看到一个人就先看外表，这个人跟我长得肤色一样，这个人跟我说话的口音接近，这个人跟我是同个学校毕业的，马上就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如何如何。这就是完全违反科学精神。所以西方在罗马时代，他怎么描写这个正义女神。正义女神，你看西方有些刻出来的话，她是蒙著眼睛的，手上拿一个天瓶，就是所谓的秤。为什么要蒙眼睛，因为当法官你绝对要公正，但是眼睛看就看到外表，很可能就被误导。

在美国有个故事很典型的，两个人都酒驾开车被送到法院，但法院有很多法庭，你不可能同一个法官审所有酒驾的，所以一个人被送到第一法庭，一个人送到第二法庭，就第一法庭的人到一边去，很快就出来了，说这个法官说我这样子赔一百块就好了。第二法庭的人居然被关起来，为什么，因为第一个法庭的法官，自己偶尔也酒驾开车，就说你酒驾开车是吧，那你罚一百块回家去。第二法庭就关起来了，为什么关起来，因为第二个法庭的法官的太太，是被人家酒驾开车撞死的，她专门对付酒驾开车。那你冤枉嘛，对不对，那这两个人犯一样的罪，如果法庭不一样，那又遭遇也不同呢。这说明什么，法官也是人嘛，很主观的，所以一定要蒙上眼睛，要不然你一看的话说，张三是一个诈骗，说实在这种诈骗犯不会写脸上，哎呀，你一看，张三长那么清秀，太太还那么可爱，还主持电视节目，那怎么可能去诈骗呢，那你这一想的话就不公平了嘛，那另外一个人呢，这个被人家告他长得很邪恶，不要化妆就可以演土匪，那你就说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好，那不公平嘛。

我们台大以前发生台大哲学系事件，有13个老师被开除啊，其中有一个最冤枉，为什么冤枉，当时一个系主任就说此人眼神不正，这也算罪状，对不对。这个说实在，你说当到台大教授写那个报告，会说此人眼神不正，也算是一个罪状，你就知道中国人没有科学精神到什么程度了。整个社会哪里有一点点求真的精神，科学的态度没有，都是讲人情，讲这个关系，讲面子，所以我们今天谈希腊悲剧有它的用意的。

欧里庇得斯终结了希腊悲剧

第三位悲剧家叫做欧里庇得斯。他的悲剧已经有点变质了。我就举一部叫做Eon，不要小看Eon。Eon这个神话里面的人物，Ionia是希腊一个殖民地区，希腊哲学第一个学派就是艾奥尼亚学派，就从Eon来的。好，他写什么？他有一个美丽的少女，有一天碰到天神阿波罗，阿波罗变成一个俊男，两个人发生关系，他怀孕了生一个儿子，他还没结婚呢，就把儿子丢到戴尔菲神殿，因为戴尔菲神殿就是供奉阿波罗神的嘛，就是说这小孩子是你的种，把你丢到神殿跑掉了。那这个女孩后来跟别人结婚生不出孩子，就跑到戴尔菲神殿这边求希望能生孩子，他还在神殿的时候呢，他的丈夫在外面看到Eon小男孩很可爱，就跟他玩耍。这个太太出来一看，就说我先生怎么跟小孩这么热络呢，这小孩是不是我先生的私生子呢。一个人犯了什么罪，就会以这个罪去猜测别人也犯这个罪。你没有犯过这个罪，你根本不知道这个罪怎么回事，你就不会猜测。所以他就动了一个邪念，要把这小孩子毒死，于是弄一杯水里面加了毒药。但是神殿里面任何东西都要先来祭神，酒要倒点在地上，结果酒倒在地上一只鸽子飞过来，喝了水就死掉，阴谋暴露。别人问他之后，你为什么想要毒死这个小孩呢，他说因为我以为他是我先生的私生子。后来女祭司出来说你错了，他是你的私生子。然后呢，大家相认之后，一家人就回去过著快乐的日子。这不叫悲剧了吗，这已经变成喜剧了。所以到他之后的希腊悲剧就断绝了，所以真正的悲剧一般都是以伊底帕斯王作为代表。

那很多人问那欧洲后面的发展呢，还有中国有没有悲剧呢？ 这两个问题。欧洲后面的发展，我这边写三个人。第一个莎士比亚，第二个塞凡提斯，西班牙的，写唐提科的传的。你看他们年代都是1616年过世，童年史。那么最有代表性当然莎士比亚。莎士比亚有所谓的四大悲剧，马克白、李尔王、奥塞罗还有哈姆雷特。这四大悲剧呢，表面上的架构差不多，帝王将相，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主导人群国家的命运，所以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才足以作为戏剧的题材。但是呢，他写的是什么？ 因为你外在的命运经过一千多年的演变已经不再构成问题了，他们就要描写什么，理性的开展之后就要描写人的生命的情况。结果发现人的生命不但是理性，还有别的元素，包括什么犹豫不决，猜忌别人，勇敢这个是变成粗暴。然后呢，互相勾结各种野心都出现了，所以最后的结局几乎都是不好。所以他的这种悲剧写法写到最后都是因为人的弱点而造成的结果，像哈姆雷特都是犹豫不决，他只留下一句名言 "to be or not to be"。这他的问题所在。这很难翻译啊，你如果只翻要活著还是要死，这样翻有时候不是很精确，那你为什么不用 "to live or to die" 是不是？ 他 "to be" 是什么，be这个字在英文里面 "to be" 动词是指存在，就是你要活著像一个人，或者你不要做一个人嘛，对不对？ 那要不要做一个人，当然包括生死在内，但是很多人是虽死犹生，很多人虽生犹死。你要把这个含义弄进去，意思才比较明显嘛，不然你看很多人翻译就翻要活还是要死，这才是问题所在。

那你为什么用 "to be" 呢？ 这个词呢，西方的文字讲他的字最神秘的字就这个字，"verb to be" 动词是指存在。所以西方讲到上帝的时候呢，宇宙万物最早的根源像上帝他就用这个字，大写的 "be" 你加一个大写就知道这是上帝了，那万物是什么，万物就是小写的 "be" 加s 就是万物啊，就是存在的东西嘛，那大写的 "be" 代表存在的根源，如果没有这个大写的 "be" 就不会有许多万物小写的 "beings"。

这个字非常重要的，莎兹比亚用出来之后我们在理解的时候不太注意到这种背后的哲学意涵，是说，譬如说我们现在常常喜欢讲说 "be yourself" 做你自己，那个 "be" 什么意思，就是你要做你自己啊，对不对？ 你不要老听别人的话，成为别人的傀儡啊。

那么再问，这种悲剧最后结局如何，希腊悲剧的结局是让观众产生一种怜悯恐惧的感受，加以净化把他洗干净，然后重新振作。他使每一个人都感觉到自己人格的尊严跟伟大，为什么？ 有这么重大的敌人，强大的敌人叫做命运，那我人当然要珍惜我的生命啊，因为如果人不够伟大命运为什么要对付我，这是一个千古不遗之理啊

阿甘正传有一幕，阿甘正传是很有趣的电影，实在是很好看的电影，里面有一幕他以前当兵的时候一个长官，后来腿断了，他后来捕虾发了大财了，他长官这个是跑来找他，他不是也跑到船上吗，这时候下大雨怎么样，捕虾也捕不到啊，那个没有腿的长官就说一句话，老天啊，你还能怎么样呢，你再使用更大的手段来对付我吧，看到没有，所以你如果把老天当作对手的话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很有价值，事实上老天怎么会对付你，你算什么啊，老天专门对付你所以下雨啊，你好伟大，老天下雨是该下雨就下雨，但你把那个老天想成是一个巨人要对付你的话，你就觉得自己值得被他对付。

近代欧洲的悲剧不一样，近代欧洲的悲剧到最后是虚无主义，所有一些都是幻灭，野心也好嫉妒也好贪婪也好猜忌也好最后都是幻灭，代表虚无主义，慢慢是因为你的理性不能理解一切找不到根源，然后理性的发展到最后碰到极限就出现虚无主义，虚无主义最后就是毁灭。所以西班牙的塞凡提斯写唐吉克的传我们就把它翻成梦幻骑士，这个人什么都分不清楚

最后是歌德，歌德是德国人，歌德他写的《浮士德》就是一个主要的代表，跟魔鬼交换灵魂怎么交换，你满足我的愿望让我说一切都好我就把灵魂卖给你，但他就说不出来，你用人人所向往的东西，知识，爱情，名声等各种好处都给我，开始觉得很开心，但是隔几天之后就觉得本来就是这样子。所以人所追求的东西都是追求的过程充满各种想像美得不得了，一旦得到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一回事。不是别人不符合你的标准，而是你根本没弄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你先有一个美好的结晶投射在别人身上，在对象身上得到得到之后才发现这个结晶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能怪对象，自古以来人就是这样子，但是你自己要经过这个幻灭的过程你才能觉悟。

《浮士德》有几个版本，其中有一个就是，最后发现只有在帮助别人的时候我才能够跟自己说一切都好。本来是要得到什么东西，到最后是要什么都要付出。所以这里面就很有含义了。

歌德在某段时间似乎患上了忧郁症。他说每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却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是什么。这种感觉令人感到恐怖，这就是忧郁症。对我而言，活着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也是一种困惑。

中国的悲剧

据我所知，中国没有像希腊那样的悲剧。我们的悲剧大部分都是人为的，是人造成的。像《德国院》、《六月雪》以及各种所谓的悲剧作品，还有苦手韩遥、王保川等等，都是人为的。这种人为的东西很容易理解，很容易掌握。早期的包青天剧就足够了。这些并不算是真正的悲剧，因为它们很容易解决。只要我们有一位好的官员，公正严明地解决问题，就没有问题了。

与希腊悲剧不同，当我们观看时，我们会感受到人类整体面对命运时的一种力量，这让我们感到重新振奋的力量特别大。 因此，我们今天介绍神话与悲剧的目的是要让我们理解，作为人类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现代人也一样，我们不能没有某些神话。这些神话与悲剧带给我们的思考和启示是非常重要的。

台湾以前为什么比较快乐？因为台湾以前有个神话。同学们小时候大概看过，恐怕很早就已经取消了。我们念中学、大学的阶段，台湾有个神话，叫做三民主义统一中国，就是神话。你就活得很有劲。后来发现根本是幻想。那你现在有没有神话？各位香港人，台湾现在有没有神话？没有神话的，都是现实的问题。想进入联合国不让你进，想独立也不可能。你还有什么神话？你说明年总统选举换一个人上来，就会过得比较好。我不好意思说什么，因为总要活在希望里面，对不对？我只是说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说："唉唷，也差不多什么事情。"因为是这些人是这样子，这个样子。你自己没有改变自己，你怎么可能希望这个世界不一样呢？

所以我们讲神话与悲剧，对于我们从事哲学思维，要知道西方心灵的一种状态，要有所认识。